郝风楼入京了。
又或者说,几个罪囚如今已经被押送到了京师。
京师里头顿时沸腾。冤有头债有主,有怨报怨、有仇报仇的时候自然到了。
罪囚直接关押在了大理寺。大理寺这边早已忙活开了,突然有这么几尊大佛摆在这里,任谁都不敢掉以轻心。
人既然到了,就要过审。朝廷那边,确实已有了准信,让大理寺先行审问。
这大理寺卿闫恒此时倒是犯了难。过审,这该怎么审,他虽然看郝风楼和这些勋贵不顺眼,在墙倒众人推的时候,也曾经跟着这滚滚浩荡的潮流,没少阴阳怪气。
可跟着人潮会骂是一回事,成为众矢之的过审又是另一回事。
京师里头不少人都在串联,四处拉人,甚至有人扬言,谁要是敢造次,就和他拼了。
老祖宗的中庸之道可是明明白白,切莫去做出头鸟啊。
闫恒就不想做出头鸟,可职责在身,却又无可奈何,因此……他只好拜谒解缙。
说起来这位闫大人,论身份和资历,都不是解缙可以比拟,他可是洪武年间的刑部主事,建文时期的刑部侍郎。
解缙还没有中状元的时候,人家就已经入士了,在这个处处讲究资历的年代,不少人对解缙这些人不免有些不服,可是不服不成,人家才是位列中枢,参知机要,眼下只能放下身段去求告了。
解缙在宫中当值,和其他衙门不同,其他衙门有的因为事务繁重,晚几个时辰下值也是常有的事,可谓家常便饭,尤其是这两年,当今皇上有几分太祖皇帝的心性,迟到早退,这是早死。而学士不一样,宫门到了时间就要关上,任何人不得出入,所以必须得赶在宫门落钥之前出宫,所以即便有天大的事,下值的时间也是雷打不动。
解缙的轿子抵达府邸的时候,闫恒已掐准了时间,在这儿久候了。
解缙对闫恒的到来倒是并不觉得有什么惊诧,他下了轿,并不急于和闫恒寒暄,到了厅中,才请闫恒来吃茶。
面对这个资历比自己老得多的大理寺卿,解缙平静如水,笑吟吟地道:“闫公此来,所为何事?”
语气带着庄重,又有几分疏远。
闫恒苦笑道:“下官此来,为的是郝风楼等人的案子,解公能否给些明示?”
解缙笑了,道:“是啊,老夫知道你的难处,你是大理寺卿,职责所在,而外头呢,却是满城风雨,你这案子,天下瞩目啊,据说云南沐家那边也突然横生枝节了?连边镇那边也不安生,北直隶,都有人传了消息过来,个个都是杀气腾腾啊。”
闫恒笑得更苦:“下官倒是不担心其他,既是大理寺卿,掌国家刑名,自是责无旁贷……只是……”
解缙又笑着道:“只是没必要招惹这个麻烦,既要兼济天下,可是也要明哲保身,是吗?”
闫恒默然,这话儿虽然有点刺耳,可是他却是默认了。
解缙道:“这有何妨,其实此事也是容易,许多人要横生枝节,未必是为了郝风楼,你要过审,抓住郝风楼的罪责就是。是了,要找他的罪责,不必在调动官兵上头做文章,咬死了他擅杀安南王就是,还有安南那边的境况坏得很,将这安南的乱象都要扣在他的身上。至于其他人,暂时不必过审,这样,得罪的人就少些。至于其他的,你不必理会,你只管审案,逼着郝风楼把所有的罪责都承担下来,张辅这些人岂不是有救了?只怕将来,不但有些人不会迁怒于你,反而感激你都来不及。可问题就在于,郝风楼这个罪,他认还是不认,假若他不认,不但朝廷认为你办事不利,即便是张辅这些人想要脱罪,怕也是难了。”
闫恒陡然想起了什么,道:“解公的意思是……郝风楼只要认罪,所有事都迎刃而解?”
解缙道:“这个黑锅总得有人来背嘛,好啦,多说也是无益,你自己揣摩思量吧。”
闫恒似乎有那么点儿明悟,没有再说什么,只是作揖道:“告辞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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堂堂大理寺卿,为了一桩案子跑去请示,闫恒实在觉得有些抹不开面子,不过似乎他颇有收获,反而轻松下来。
解缙的意思无非就是逼迫郝风楼认罪而已,郝风楼认了罪,把所有的干系都揽在他的身上,那么其他人自然也就无罪了。这样做确实最是稳妥。
可新的问题又出来了,姓郝的,肯认罪吗?
头痛啊。
这闫恒不得不动一点小心思了,他算是明白了,假若自己放水,清流们肯定不满意,到时候免不了骂得他没法出门。可要是全部都审,过于严厉,又有许多人要不满意,走在大街上,被拍砖的可能性也很大。
唯一的办法就是独独找郝风楼的麻烦,整死这个郝风楼,把所有的罪责都推到他的头上,就能两面讨好了。至于郝风楼,虽然这个人也不好招惹,老爹好歹是禄州侯,也有不少亲眷非富即贵,可是闫恒却知道,相比那两拨人,这个人好招惹得多了。
那么……就他娘的硬上吧。
闫恒先是找来了个堂官,问道:“几个钦犯都关押在哪里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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