金陵。
近来太平无事,似乎京师之中少了个‘祸害’,大家自然相安无事。
谅山那儿,距离金陵实在遥远,而紧接着,却不曾想到那儿很快就成了大家关注的焦点。
暹罗之事已经上奏,诸多交趾土司已是义愤填膺的上了奏书,无非就是一个字,战!显然这件事在土司们眼里尤为严重,因而态度极为强硬。
自然,郝家的意思才是关键,而碌国公的奏书也已送到,碌国公的意思也很明确,请朝廷发兵。
本来边境上的些许冲突可谓不知凡几,大家习以为常,这种事总是有的,可只是因为些许摩擦就大动干戈,显然对于朝中诸公来说,实在有那么点儿匪夷所思,因而反对的声浪不少,尤其是以内阁最是激烈。
这倒不是解缙人等为反对郝风楼而故意为之,实在是朝廷没钱了。
没有钱,拿什么大动干戈?一旦动兵,数十万人调动,不知糜费多少钱粮,况且那暹罗多林莽,有大小城镇数百,大军深入,没有数年之功,哪里能拿下暹罗?这暹罗的国力相较当年的安南还要强盛一些,解缙敏锐的感觉到,郝家在这其中必定有所图谋,至于图谋的是什么,他虽是不知,却也不愿意让郝家如愿。
倒是户部那儿听到一点风声,说是这两年,朝廷大肆操练新军,郝家获利不菲,究其原因,无非是新军的火铳、弹丸之类,为了省却麻烦,往往都是向谅山订购。这数年来,糜费高达数百万之多,户部那儿早已不堪重负,屡有不满。只是陛下既已下旨,无奈何被那郝家宰割,却也只能放任。
解缙猛地醒悟,难怪那些个土司,还有那郝家,有如此大的动作,多半是为了图利而已,朝廷动兵,所需糜费不知几何,假若自金陵调拨,路途遥远,实属浪费,而听闻谅山那儿的许多物资都是堆积如山,这些人打的莫不是借此大发横财的主意?
想到这里,解缙并没有急于把消息放出去,而是先试探一二。
如今就在这暖阁,几个内阁学士,还有各部的部堂都到了。
坐在这里,唯一碍眼的怕就是那刑部尚书周力帆了,大家刻意的与周力帆保持距离,而作为刑部尚书,许多事,周力帆本本就没有任何发言权,因此坐在这里,很有几分重在参与的意味。
可是周力帆却是不以为意,自从经历了上一次的变故,周力帆心理清楚,蛇鼠两端必死无疑,既然如此,那么不妨安安心心的做他的陈学先锋罢,近来他读了许多陈学的书,和赵王走得也颇近,态度不言自明,在别人眼里,却有点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意味。
朱棣近日的精神还算不错,此时他高坐御案之后,口里和大臣们说了几句闲话,紧接着,朱棣的目光一闪,进入了主题,道:“暹罗之事,诸卿怎么看?”
解缙不做声,倒是有人绷不住了。
夏元吉如今已从兵部调任户部,如今任户部尚书一职,自从进了这户部,他可谓是殚精竭力,一丝不敢懈怠,只是不当家不知柴米贵,这一年来不知遭了多少罪,受了多少苦。
现在朝廷又要大动干戈,他当然是不肯的,而解缙也料到户部的反弹最是激烈,解缙很想知道陛下对此事的看法,自然不愿做这出头鸟,就等这位德高望重的夏公站出来反对。
夏元吉正色道:“陛下,微臣以为,万万不可,暹罗在交趾与我大明虽有摩擦,可是是非曲直尚且还没有定论,况且暹罗乃我大明藩国……”
“咳咳……”一旁的周力帆突然插了一句:“安南当年也是我大明藩国……”
夏元吉脸色一冷,却不理会:“再者,朝廷钱粮不足,拿什么来进兵,这几年,国库年年亏空,岁岁捉襟见肘,本就难以维持,若是再用兵,既使这四邻侧目,朝廷这边也难以承担,还请陛下明察。”
朱棣微笑,道:“是么?夏卿所言不是没有道理,其他人呢?”
大家纷纷表态,自是不肯的多,唯有解缙依旧高坐,并不吭声。
周力帆道:“陛下,臣却以为,若是恣意纵容,不免让人轻视,暹罗人畏威而不怀德,若是放任,迟早变本加厉。”
“唔……”朱棣颌首点头,其实郝风楼突然在谅山闹起来的时候,朱棣就明白,郝风楼的怀柔政策已经失败,这是要打算铤而走险了,只是真要动兵,却不免让朱棣也有些动摇,这事儿太大,牵涉到的事实在不小。
朱棣沉吟道:“可是碌国公在奏书中说,交趾上下已是同仇敌忾,若是粮秣不足,交趾有识之士愿自筹军饷,资助军用……”
解缙猛地捕捉到了什么,那眼眸不由闪动一下,这郝家好大的口气,难道他就不怕他们做了第二个沈万三么?资助朝廷军需不足,他们有几个胆子?
却又听朱棣道:“他们已下了军令状,说是三月之内便可大功告成,其实所费军需委实不多……”
夏元吉不由震怒,忍不住道:“三月拿暹罗,未免太过可笑,微臣没有听说过这样的事,即便是交趾,亦是旷日持久,交趾军马不过数万,加上郝家的护卫,亦不过五万而已,一旦进兵,粮草先行,大军开拔,单单准备,短短三月亦未必能敲定,何来的三月大功告成,这必定是他们先夸下海口,到时战事一起,朝廷拖下了水,何日终战,谁又说得清,微臣有一言,不知当讲不当讲,这郝家前几年,大发横财,都是因为朝廷连年征战的缘故,现如今他们这是想要故技重施罢了,陛下,如今四海升平,何必要妄动刀兵,以微臣愚见,暹罗之事,只需委钦差一员,申饬即可,郝家于国固然有功,可是日渐骄横,朝廷也不能坐视不理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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