直到爱丽丝做出解释,表示她只在那次梦境的中途旁观了一小会就离去了,还声称那只是她的一次夜间散步、偶然路过,克莱恩总算挥去那股不自在,暗自松了口气。
虽然不能理解她是怎么散步跑到别人梦里去的,但只要她没有亲眼看到、亲身经历到那场梦的结尾,就还算可以接受,没让他的脸面全无……
克莱恩逐渐缓过神来,将注意力从点击“开始新游戏”的少女身上移开,有些后知后觉地环视了这间熟悉的屋子一圈,陷入些微的怔忡之中。
他回到了周明瑞的房间。
毕业后辗转几年,来到大城市,入职互联网企业,他在某个地铁沿线的小区,与人合租了一间三室一厅的房子,与许多当代年轻人同样,面临着工资难涨、消费渐高等等现实问题,仰望着居高不下的房价,被父母在电话中催促着怎么还不找个对象结婚。
在这间堆满个人物品的房间默然伫立了一会,他情不自禁地走到门边,想要按下门把,想要看看外面的客厅是否还如他记忆里的那样陈设,想走出楼房、看向沥青水泥铺就的道路上来往不绝的车辆,想回到那理所当然的、安稳平静的休息日。
但这只是梦。
因为是梦,所以只要他愿意这么去想,就一定能看到自己希望看见的景象。
甚至,只要他愿意去想,他推开房门就可以回到家中,闻到父母做的那一桌家常菜发出的怀念香味。
克莱恩从门边回到床头,在枕下找出手机,机械地解开设备锁,打开应用,滑动屏幕在联系人名单里翻到备注分别是老爸和老妈的两个头像。
停顿了许久许久之后,他点开与后者的聊天栏,怔怔望着屏幕上停留在四月初的对话记录:
“清明放假回家吗?”
“只放一天,不回了,等五一再说。”
他低下头,看向覆盖着卡通图案的睡衣,那里不见了加班加出来的微凸肚子,有的只剩周明瑞曾经相当羡慕的平坦腹身,和被衣物挡住的结实肌肉。
说来好笑,之前为了锻炼身体,他还花了一笔冤枉钱,在公司附近的健身房办了张卡,想着下班就顺路去健身练肌肉。结果每天光是坐完办公室就把他累得够呛,只想马上回家躺平,那张健身房季卡自然也就这么浪费了个彻底。
现在回忆起这些往事,的确挺好笑的。
他用手掌的下沿挡住视野,无言地扬起了嘴角。
电脑音箱的方向传来一声尖锐刺耳的惨叫,克莱恩按了按眼睛,放下手掌看向屏幕,只见明晃晃的“YOU_DIED”血字正在逐渐淡去,偏向灰暗色调的画面伴随死亡音效一同隐没退去。
随着身穿初始装备的游戏角色复活、扛起棍棒与破旧木盾,视野回到了一把插在灰堆内的、刃身燃有火焰的长剑保存点旁。
“太久没玩,手生了。”
少女握着游戏控制手柄,推动摇杆操纵人物跑下陡坡,手起刀落,干脆利落地乱刀砍死路旁的活尸怪物,语气平淡地解释道。
走到被抢占座位的电脑桌前,他将注意力集中到这个以受苦受难闻名的游戏上,拒绝被回忆勾起更多的情绪,随口找了个话题:
“……你的游戏口味,还挺硬核的。”
“看得出来,我们的喜好很不一样,毕竟这游戏你似乎只玩了两个小时零五分钟,刚好超过退款时间。”
毫不留情地点破了在库存游戏记录上看到的游玩时间,爱丽丝一边说着,一边头也不回地控制角色走入雾门,径直冲向挥舞着长戟的高大巨人。
“你应该这么说——我十分有毅力地坚持到了超过退款的时长,才被这个难到离谱的新手关Boss打到心态崩掉,才在无奈之下选择了退出游戏。”
抱着一种看美少女直播打受苦游戏的心态,克莱恩逐渐放松下来,拉来一张座椅在旁坐下,准备欣赏接下来可能会见到的各种花式死法。
色调灰暗的画面中,只见身披厚甲的高大巨人高举长戟,以充满压迫感的姿态向她挥砍而来,仿佛一座难以逾越的山岳。
下一秒,快要散架的小木盾直直迎向那柄似乎势无可挡的沉重长戟,毫无半点悬念地弹开了这一招。
爱丽丝熟练地控制角色上前补刀,再后撤拉开距离,等待对方出招,然后重复以上流程,直到将对方的血条磨至消失,硬是把一个动作游戏玩成了回合制游戏。
“你觉得这个,很难吗?”
“我觉得我们可以结束游戏的相关讨论了。”克莱恩权当没听到她的疑惑发问,生硬地转移话题,“是你说的可以在梦里找到你的过去,我才答应了让你入梦……结果你其实只想表达,自己是个沉迷游戏的网瘾少女这一层意思?”
“不是的。”爱丽丝摇了摇头,视线一直不曾离开屏幕上沿着蜿蜒小路前行的一无所有之人,“我是因为没什么事做才会选择找个游戏放松一下,你的话……嗯,我想想,你打开手机,去推上搜索ID是这个的用户,就可以了解到和我有关的事了。”
说着,她松开手柄,从腿下摸出水果色彩外壳的手机,在备忘录中打出一串英文单词混合着数字的文字,截屏投送给他看。
大致明白她的思路之后,克莱恩有些懵了: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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