转眼进了八月。
扬州城的八月依然没有转凉的意思，大街上倒是更热闹。
正好临近中秋叶思娴也喜欢凑热闹，时常带着下人女扮男装出去逛。
“可惜咱们身份已然暴露，不然您还能穿着漂亮女装出来”
扮作小厮的巧燕叽叽喳喳。
“这样也不错，连油纸伞都省了”
叶思娴身着白衣，眉目如画手执折扇，也是风度翩翩的读书人。
她带着圆月和巧燕悠闲走在大街上。
“那家纸铺不错，听说有洛阳城过来的宣纸，绵密厚实不沾墨，走去看看”
她嘻嘻笑着，摇着扇子风流兴致盎然往纸铺走去，竟真当起了读书人。
巧燕机灵连忙跟了上去，圆月倒像丢了魂儿似的，动作慢了几步。
叶思娴逛了一圈，买了厚厚一摞宣旨出来，又进了隔壁的砚铺。
巧燕全程贴心跟着，圆月全程慢几步。
半天时间一晃而过。
巧燕身上挂满了大包小包的东西，圆月还在愣神。
“喂！”，巧燕碰了碰她的肩膀压低声音问。
“你今儿怎么了？丢了魂儿一样，主子多高兴啊你可别扫兴”
“嗯，我知道了我会的……啊？”，圆月茫然抬头。
“你刚才说什么？”
巧燕：“……”
“完了，你彻底傻了”，她不怀好意一笑，然后转身跑开。
叶思娴美滋滋逛着街突然笑着问。
“怎么样？我说得不错吧？所谓女大不中留啊”
巧燕小鸡啄米似的点头：“主子您说太对了，她彻底没魂儿了”
“罢了罢了”，叶思娴摇着折扇。
“前几日派人出去打听杨铁树的底细，也差不多该有个结果，如果是清清白白的人家，我少不得要开始预备嫁妆喽”
好歹服侍一场，忠心耿耿这么多年，她绝不会亏待了自己身边的圆月姑娘。
……
当天晚上回去，叶思娴就接到侍卫打听来的消息。
赵元汲的人将杨铁树调查了了底朝天。
此人祖祖辈辈都生活在桃李村，原本家境也不错的，后来父母接连病重，掏空了家底，变卖了田产。
壮实的汉子终究没留住主母，还欠了一屁股债，连终身大事也彻底耽误。
这些年他打猎为生，辛苦劳作一心还债，一直到现在都没说上媳妇。
“虽然穷得叮当响，倒也还算清白，那他会什么？总不能让圆月跟着她喝西北风”，叶思娴扁扁嘴。
侍卫赶忙答：“他爹以前就是猎户，一把好手艺传给了他，现在他以砍柴打猎为生，拳脚功夫了得”
“拳脚功夫……”，叶思娴有些发愁。
“罢了，这都要看圆月的意思，她也老大不小，能遇见一个合心意的人多么不容易，只要她愿意就好”
打听清楚之后，叶思娴就容不得圆月再这么模棱两可下去。
第二天就将圆月叫到跟前，将杨铁树的情况说了一遍。
“好男儿铁骨铮铮，他是条清清白白的汉子，你若喜欢我立刻替你办”
圆月红着脸跪下，纠结半晌眼泪汪汪抬头。
“多谢主子好意，奴婢刻骨铭心，可奴婢实在舍不得主子”
“我走了您身边……”
“你放心”，叶思娴亲手扶她起来。
“我身边可用的人多得是，别说你，就连巧燕我也不能留她太久，你们服侍我一场就够了，总不能耽误你们一辈子”
圆月彻底泪目，却还是摇头。
“奴婢还是不放心，京城里怡安公主蠢蠢欲动，您一个人万一应付不了呢？再等等吧娘娘”
“你啊你，什么时候能别那么操心”，叶思娴笑着打趣。
“我会给你一笔丰厚的嫁妆，你和你夫君会在扬州城生活得衣食无忧，如果实在想我了，就去京城看看吧”
圆月彻底没话说，羞红着脸立在那十分窘迫。
从那天起，圆月更像是丢了魂儿似的。
偶尔哭着绣两样嫁妆，偶尔又舍不得主子，拉着巧燕交待半天。
巧燕百般不耐烦：“我又不是傻子，我好歹也跟了主子这么多年好吧？”
“这些话你都快要说烂了，你要实在不放心，不如写本册子？”
这句话倒给了圆月巨大的启发。
隔天，她竟真的待在房间里鼓捣起什么册子来。
此时叶思娴和巧燕忙得很。
要将杨铁树请来问问他的意愿，要叫他请人过来提亲，要行纳彩、问名等六礼。
全都是民间聘娶正妻的规格。
自己是皇家的妾也就罢，她希望身边的女孩子都三媒六聘嫁出去，当平民百姓的正妻。
叶思娴每日亲力亲为，偶尔早出晚归，连带着巧燕也累得不轻。
圆月心疼得两眼通红。
“主子，奴婢何德何能值得您这样，您让奴婢怎么消受得起”
圆月脾性好，任劳任怨，见不得主子受一点儿累，恨不得立刻以身代替之。
叶思娴则笑：“你别管，终归在我身边养了这十几年，最后临出阁也让我为你做些事，算我们主仆一场”
圆月情不自禁跪下。
“主子，奴婢实在舍不得您”
“待奴婢出嫁，我们定会去京城找娘娘的”
“别啊”，叶思娴摆手拒绝。
“我觉得还是扬州好，有山有水，气候宜人，最主要的是……这里百姓富裕”
主仆说笑了一阵，叶思娴将圆月赶走，继续忙碌起来。
……
日子一天天过去，她终于赶在中秋节前将嫁妆单子拟了出来。
“一家田庄、两家铺子，一座独立的院子，一匣子首饰、一百二十匹丝绸、玉石翡翠若干、东珠四十颗、金银五百两……”
她一样一样念着。
每一样都是她从自己私房里拿出来的，都是她精挑细选圆月将来用得上的。
“如此，我也不算亏待了她”
叶思娴满意一笑，最后将圆月的卖身契放在礼单最上面。
“最后一件礼，给她的自由身”
巧燕目瞪口呆：“这不是发了吗？主子，看得我都想嫁人了”
“你？”，叶思娴哭笑不得。
“前提是你有喜欢的人，人家愿意娶你，再说了你不是要看留在宫里当嬷嬷，这么快就变卦了？”
巧燕咬着唇想了半天，眉头一会皱起一会儿展开，最终还是决定当嬷嬷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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